土匪也得练块儿

[mike/信]枪火 END(2004)

枪火

我—阿mike—张耀扬    阿信—吕颂贤

阿来—吴镇宇    阿鬼—黄秋生

阿肥—林雪    南哥—任达华

文哥—高雄

 

1

“张老板,走好!酒店房间我已订好,钱亦付过了!”阿mike身着一件白色礼服站在夜色里,一头金发在霓虹闪烁下特别耀眼。他笑着欲关上车门,车内一只圆胖的手伸出来,递给他三张红衫鱼。

引擎发动,车绝尘而去,阿mike将钱随手放入衣袋,面上却笑容不再,只一丝鄙夷轻吊在嘴角。

阿mike是一个皮条客,钵兰街上百个皮条客里的一员,普普通通,并无不妥,只一头嚣张的金发令人隐约觉得他身上有些东西似乎不应为一个普通皮条客所有。

因为阿mike的确不仅仅只是一个皮条客。

 

南哥派人来找阿mike,简简单单一句话:“下午三点,在公司等我。”

公司在中环,白领聚集的地方,阿mike穿着一件很随便的白色恤衫,双手插在裤袋里款款踱进去,马上一位漂亮的秘书小姐便上前来问道:“请问是mike先生么?”阿mike点点头,秘书小姐将他带往会议室。

站在门口,阿mike往里面望了望,早已有人坐在那里。左手边是胖子阿肥,正旁若无人地吃花生,花生壳在桌上已堆起一个小小的山包。阿肥身边是阿鬼,气定神闲,仿佛真是来此地开会一般。阿mike瞟瞟右边,是一个头发同样嚣张的年轻人,却不似他一头金发,正似笑非笑望着他。

阿mike终于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那个年轻人忽然笑着指指自己对他说道:“我叫阿信,我跟来哥的!”阿mike同他笑笑,他认识阿来,却不知他何时收了这样一个小弟。

阿来正巧进来,刚刚坐下,会议室的另一道门被人砰地踢开,南哥走了进来。

南哥是个肤色黝黑举止粗野的男人,他走起路来似乎总押着蓬嚓嚓的节奏,仿佛无时无刻都置身舞场,而自己正是灯光下的明星。他斜叼着一支烟,环视过在座的人便在阿肥身边坐下。

“我哥哥这次有事,所以叫大家来……”南哥话未说完,保镖衰九开门进来俯首对他说了几句,他即刻起身道:“进去吧,哥哥想见见你们。”

 

“哥哥,都来齐了。”南哥走到文哥身边道。文哥年过半百,头发已然花白,体格却依然健硕,他起身和众人握手,并一一道谢,末了说道:“大家小心点。”

这次的任务,便是保护文哥。

桌上有五把枪,一人一把。拿到枪人人都是一脸凝重,唯独阿信却十分开心,笑着摆弄手里的枪械。阿mike抬头看看他,见他牙齿轻咬着下唇,脸上尽是孩子般的喜悦笑容,不禁连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阿来怎么会收这样一个小弟?阿mike低头摆弄手里的枪时,这个问题忽然从脑子里蹦了出来。他忍不住斜眼瞟了瞟阿信兴奋的脸,这样一个年轻人,江湖经验还肤浅得很,只把加入社团混黑社会当作是一件很好玩很光荣的事,却丝毫不知道江湖有多险恶。他摇摇头,抬手把枪放到耳边,用手扣了扣扳机,然后递给负责组装枪械的阿肥道:“弹簧加两磅。”

2.

阿mike:

 

阿信有时候很喜欢说话。

可是我不喜欢说话,阿鬼阿肥也不喜欢,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阿信说,我们听。

“五个其中一个,能够这样走到一起也算有缘……”阿信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往这边瞟了瞟。他不住地抽烟,不时伸手弹弹烟灰,脚边已落了一地烟蒂。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阿信还是个孩子。

我们刚刚从荃湾商场出来,埋伏在对面楼顶上的狙击手就击中了文哥。幸亏早上我已经给文哥穿上了避弹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阿鬼阿来护着文哥躲在一辆车后,我和阿信躲在第二辆车后面。狙击手不断朝我们开枪,我们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阿信背靠着车尾,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知道他有些紧张。

阿鬼高声叫道:“阿mike,看看他在什么地方!”

我躺在地上,慢慢挪动着脱下外套奋力向空中抛去。该死,那些人根本就不上当!我们根本找不到狙击手的确切位置。阿信向空中看了看,忽然道:“我去拼命!”说着便冲了出去。

“危险,阿信!”我跟着开枪掩护他,见他冲进对面那条小巷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阿mike,我们这样是打不中他的!”阿肥道。

“那我站近一点儿!”我掀开车旁人行道上悬挂的广告钻了进去。

不知道阿信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我从广告牌后面钻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

黑暗中,我只看见枪火崩裂。

“阿mike!”是阿信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我身后一同向楼顶开枪。

楼顶上的狙击手似乎已将子弹用光,忽然就这样安静下来。

阿鬼在车边高声叫道:“都上车,快点!”

匆忙之中,阿信打开车门坐到我身边。我发动引擎将车子驶离荃湾商场,扭头看他一眼,他正斜靠在车窗上,看着车外默默出神。

我掏出烟点上,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给我听,但是这次他很反常,竟然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直到我们回到文哥家里。

下车之后我才发现阿来没有跟回来,我问阿鬼,才知道刚刚阿来追出去找阿信,没来得及跟上我们的车。

衰九给我们准备了一些意大利面,我拿了一盘递给阿信。他坐在我对面,用叉子心不在焉地搅着盘里的面条。我知道他在担心阿来,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冲他笑笑。

安慰人这档子事,我实在是做不来。

不过阿来并没有遇到危险,我的意大利面只吃了三分之一就看见他踢开大门一脸怒气地闯进来。他找了一辆计程车载他回来,司机还收了他一百九十块车费。他问阿肥阿鬼去哪里了,然后气冲冲地去了泳池。

阿肥跟着也去了泳池,我仍旧埋首于眼前那盘并不太美味的意大利面。有时候,饥饿真的可以让人变得专注。

阿信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叉子也离开了餐桌。我看看他的背影,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泳池边看看。

等我过去的时候,阿来已经把阿鬼修理了一顿。阿鬼阴沉着脸虾米一样弓着背靠在墙边,喑哑着嗓音道:“阿mike,今天你们守夜!”说着他一步一挪离开了泳池。

“来哥!”阿信走上前,阿来却没有理他,只是神经质地伸出食指在空中晃了晃,然后把手插在裤兜里离开了。

阿信脸上很失落,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守夜!”

 

夜里竟然有些冷,我和阿信走在围墙下,阿信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喂,你很冷吗?”我停下来,掏出烟递给阿信。

阿信点燃烟抽了一口,道:“还行,我撑得住。”说着他拉拉外套裹紧自己,背靠着一颗大树慢慢抽起烟来。

忽明忽灭的火光在阿信脸上闪烁,他抿抿那张漂亮的嘴唇,抬手将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喷出一口烟。

我竟然被他吸烟的过程给吸引住了,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他抬眼看看我,不解道:“怎么,我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没有。”我有些尴尬,忙叼着烟走到一边。

该死,今天我是不是吃错药了?!

 

3.

阿mike:

 

早上正我坐在餐厅的监视器旁边发呆,文哥走了进来。

“文哥,早!”我们纷纷起身。

“文哥,鬼哥出去了,你要出去吗?”我问文哥。

“没事,我今天不想去公司。”

“没事了吧?”我看看文哥胸口,昨天狙击手打中的就是这个地方。

文哥摸摸胸口,道:“肌肉我还有点疼,年纪大了嘛……”

他拉开壁橱拿了几个杯子出来,头也不回地问我们道:“咖啡还是奶茶?”

我们全都愣在那里。没有人说要咖啡还是奶茶。

“咖啡,奶茶,还是阿华田?”文哥扭过头来看着我们。

昨天的事情,他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他慢慢揭开装咖啡的罐子,道:“怎么,不好意思啊?”

他又从壁橱里拿了两个杯子,道:“如果昨天我死了,是我自己不走运,没你们的事。坐这个位子,我早有心理准备,”他拧开装糖的罐子,道:“谁不要糖?”

 

我还是坐在监视器旁边发呆,大嫂走进餐厅。

“大嫂,要出去?”我起身问道。

“不是,我想倒杯水。”大嫂用手指指我旁边的水瓶。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非常优雅,但是我在钵兰街混得久了,一眼就看出这种女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因为,她实在是很会诱惑别人。

会诱惑人的女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摆在身边一样,很危险。

“热水还是凉水?”

“热的,谢谢你。”

我把水递给她,便坐回监视器旁。身边的阿信却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小子!

手机忽然响了,“喂,陈先生?”阿信看了我一眼,摊开报纸看了起来。

“一间房,四个妞?”我冷笑了一声,道:“我已经不干了,再见!”

挂了电话,我笑道:“对着这种人,还要叫他老板……喂,还有没有烟?”我碰碰阿信的手肘。

 

阿来的脾气向来不好。

“阿信你听着,你听着啊~!”他走到阿信跟前,“以后接大嫂,你去,你去啊!!”

阿来今天接大嫂回来的时候,碰上以前那个条子,把他奚落了一番,他窝火得很。阿信只好点点头。这小子,我真不知道他其实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呢?

早上阿肥告诉我,阿鬼已经解决了在阿来场子捣乱的老鼠。我在泳池边告诉阿来这件事,阿信靠在我身边,慢慢把火柴塞进烟里,然后把烟放进烟盒摇了摇,一面问我:“鬼哥以前跟谁的?”

“文哥。”我喷了一口烟,扭头看他做这个恶作剧的准备工作。

“他名字怎么来的?像鬼佬?”

“别看他鬼头鬼脑,以前在尖沙嘴很威风的,他要是跟你过不去你死定了。”

“不会吧?”阿信还在摇着手里的烟。

“不信你去问问?”我转身背靠在墙上,看着阿信一脸怀疑的笑容,也笑了笑,道:“外号鬼见愁!”

阿鬼刚好走进来,阿来一直扭头看着他,见他走近了,阿信把烟递给阿鬼,阿鬼拿了一只,阿来忙给他点上烟。

“Thank you!”阿来道。

“不谢。”阿鬼还是很随和,淡淡抽着烟,仿佛已经忘了昨天晚上,还是这里,阿来把他修理得有多惨。

“你怎么办到的?一个人?”阿来问道。

“你不用管我。重要的是文哥没事。”阿鬼喝了一口啤酒。

“对了,谁想杀文哥?”我问道。

“专心做自己的事吧!”刚刚说完,阿信方才埋在烟里的火柴燃了起来,像放烟火一样,把阿鬼吓了一跳。

阿信趴在我肩上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我顺势将手放在他腰上。

他的腰很结实。

他注意到我的手,偏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笑笑,松开手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他也笑笑,慢慢向外喷了一口烟,问道:“这件事还要做多久啊?”

“不知道,有事啊,你先走啊。”阿鬼开玩笑般笑说道。

“我无所谓,如果是十年八年的那更好……”阿信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向我这边瞟了瞟。

阿鬼听了,把烟伸到阿信面前,问道:“还有没有地雷?”

阿信差点把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4.

    文哥和肥祥吃完饭出来,等在外间的众人纷纷起身,阿来阿mike阿肥走在前面,阿鬼阿信殿后。

天色已晚,楼下的灯光全都灭了,连大厅里十尺高的喷泉也慢慢跌落下来。众人护着文哥下楼,忽然对面自动扶梯上一个保安打扮的人拔枪射了过来。阿鬼手脚快,迅速将文哥压低蹲在地上,阿mike举枪回击,一枪正中对手前额。

阿肥护着文哥藏身大厅的柱子后面,待阿来阿鬼阿信冲进大厅,阿mike转身,双手举枪站在扶梯旁,见楼上人影闪过,扣动扳机,又后退几步换了个角度,屏息凝神连开两枪,楼上杀手已然手腕中枪。

双方僵持不下,偶有几声枪响。阿mike仍守在扶梯旁,阿来站在不远处,双手握枪,微微侧着头注视前方,一脸严峻。阿鬼和阿信背靠在柱子两侧,默默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阿肥一手护着文哥,一手持枪,平素玩世不恭的面孔此刻却持重起来。

时间仿佛凝滞,伫立不动的五人仿佛五尊暗色的雕塑。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推车声,阿mike警觉地看向来人,矮小瘦弱,正推着一车试衣镜过来。镜中突然闪过躲在柱后的杀手身影,阿鬼阿信从柱后闪身出来,阿来也换了个方向瞄准。

但是众人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对手使用的障眼法,对面根本没人。阿mike见来人把手悄悄伸到身后,便迅速开枪,那人还未拔枪便被击毙。

此时藏匿在一旁的杀手纷纷开枪,阿来阿信冲到前面,阿肥忙护着文哥从安全通道出去,阿鬼阿mike殿后。

每日的保全工作便是如此。运气好的时候平安渡过一天,运气不好便要拼命。

不过文哥却还是气定神闲,每日照常到公司上班,却苦了等在外面的五人。朝九晚五,写字楼里还不能抽烟,每日在文哥办公室外或坐或站,都是一脸无聊。

阿信无聊至极,便从旁边桌上抓来一张A4纸,悄悄团成一团扔在地上,用脚踢来踢去打发时间。不小心踢得用力了,纸团滚到阿肥脚下,阿肥正站在一旁吃花生,默默抬眼看了看阿信又将纸团踢回。阿信脸上的无聊即刻一扫而光,他偏过头看看坐在不远处的阿mike,阿mike却不动,只看他一眼,又看看阿肥,阿信微微一笑,伸腿将纸团踢给阿mike。

站得最远的阿鬼脸色凝重地看着他们把纸团踢来踢去,藏在深色眼镜后的眼睛似乎将平日凌厉的锋芒也收敛了些。突然纸团滚到他脚下,他将纸团在脚边倒来倒去,就是不肯回传,见阿信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这才一脚将纸团踢得飞起,直直落在阿信脚边。

阿信又将纸团踢给阿mike,阿mike一脚踢开,正好文哥的秘书从隔壁出来,阿来见状忙截下纸团踩在脚下,等秘书走了才把纸团踢回。

纸团刚刚滚到阿mike脚下,文哥走了出来,阿mike忙捡起纸团塞在裤兜里同阿信一起站了起来。众人前前后后拥着文哥一同走出公司。

南哥也来了,大家刚刚走到电梯口,便有人过来和阿鬼搭讪:“阿鬼?还认不认得我——口水啊,很久不见了!妨不妨碍你?”来人看见电梯门开了,便拉着阿鬼的手拍了两下,“你现在混得不错啊,有什么关照一下我,我刚刚放出来的……”

口水把阿鬼的手攥得很紧,阿鬼觉得不对劲,扭头却见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一个男人掏出枪来。阿鬼回头看时,口水手里也多了枝枪,忙拔枪射杀了口水,这时南哥和衰九护着文哥进了电梯,匆匆忙忙关了电梯门下楼去。

杀手已经趁乱逃走,阿来向前追了几步,又悻悻地停下来,回身瞪了一眼阿鬼,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给阿信。阿信忙跟着阿来从安全通道追出去。

大厦底层。

阿来站在离侧门不到五尺的拐角处,对面是一面大镜子,他从镜子里看到杀手上车离开便即刻开门出去。阿信跟着冲了出去,阿mike阿鬼阿肥也刚刚赶到。

阿信和阿mike开车载着众人,跟踪杀手的车前往郊外的一幢旧楼。

杀手刚刚下车,走出五六步,却被楼上的人一枪打爆了头。黑暗之中分不清是敌是友,何况后面还跟着两辆陌生的车,唯有下此杀手。

楼上的灯忽然之间全部熄灭,随后枪声便响了起来。

五人跳进面前的草丛,阿鬼阿来却又悄悄绕到草丛旁边找机会上楼。

阿mike拔枪,装上瞄准器,三人对视一眼,开枪——移位——再开枪。为的是掩护阿鬼阿来,让楼上的人以为大家都在草丛里火拼。

枪火四迸。

阿信不留神胸口中了一枪,阿肥忙将他拖到一旁。阿mike怒而起身,对准楼上杀手的方位开枪,脸上几次被子弹擦伤也浑然不觉。

未几,却听见阿信道:“幸亏穿了避弹衣,我肌肉好痛……”

此时楼上的枪声却嘎然而止,阿mike看看楼上,心知一众杀手已被阿鬼阿来制服,忙伸手扶了阿信上楼。

现在已是清晨。

楼上的杀手已被阿鬼阿来杀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那名枪法最是高超的首领。他见阿mike进来,脸上带着伤痕,立时明白这是刚刚站在草丛中和他一对一的高傲枪手,于是冲阿mike笑笑,脸上竟带着几分赞许的味道。

阿mike回敬他一个笑容,马上走到阿信跟前看他有没有受伤。阿信拍拍阿mike的肩膀,示意阿mike同他出去。

天台上,阿信向阿mike要了一支烟,道:“幸亏穿了避弹衣……”他慢慢吐出一口烟,又道:“阿mike,你枪法真是不错!”

阿mike笑笑,却没有作声,只是侧过脸静静看着身旁的阿信,他和阿信独处的时候,多半是阿信说话,他在一旁静静地听。

他喜欢听阿信说话,就像喜欢看阿信抽烟一样。

阿信见他半天不开口,笑道:“怎么,你又在发呆?”

“没有……”阿mike轻轻吐了一口烟,他突然想起阿信那句十年八年,然而今次杀手已经落网,事情也快要结束了。

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那头金发在晨光中变得无比耀眼。阿信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沉默了片刻才将早已抽完的烟蒂扔掉,又从阿mike手里接过一支,却推开阿mike递来的打火机,轻轻扳过阿mike的肩膀,衔着烟凑上他的点燃。

阿mike有些吃惊,然而片刻又回复了淡定的神色。伸手弹了弹烟灰,他轻声道:“阿信,我决定不回钵兰街做事了。”

阿信挑挑眉毛,问道:“为什么?”

“不喜欢。”阿mike将手臂支在天台的栏杆上,道:“我决定去你和来哥那儿帮忙,你觉得怎么样?”

 

楼下,阿来在桌上发现了一个纸杯,里面还留着半张没烧完的纸片。

阿来伸出手指把纸片夹出来,递给阿鬼。

上面四个字。“奥比餐厅”。

奥比餐厅是肥祥开的。

阿鬼给南哥打电话:“南哥,查到了。”

南哥叫阿鬼等他的电话。

阿mike和阿信已下楼来,阿来正掏出烟,想想丢给那杀手一支,又替他和自己点了烟。阿肥站在一旁吃花生,阿鬼则靠墙站着,一言不发。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南哥的电话。

电话响了,南哥在电话那边说:“搞定他再回来,不然以后就没人怕我们了!”

阿鬼挂掉电话,道:“走吧!”却掏出抢来,向叼着烟的杀手连开数枪。

 

5.

阿mike:

 

保护文哥的任务很快便结束,幕后黑手竟是和文哥父亲一起白手打天下的肥祥。

大家不胜唏嘘,在阿鬼小弟的餐馆里吃庆功宴。

“我们这个组合这么棒,以后就是我们五个兄弟一起赚钱!”来哥给大家倒了酒,举起杯子道。

“是啊,我打算去来哥那儿帮忙!”我笑道,看看坐在身旁的阿信。阿信笑笑,将自己的杯子和我的碰了碰。

“我不行,我只喜欢剪头发……”阿鬼摇摇头,“阿肥呢?”

“来,友谊永固吧!”阿肥举杯道。

五盏啤酒杯碰在一起。

 

我开车载来哥回去,来哥歪着头一面卷着大麻烟,一面接电话。

听完电话,来哥脸色变了,道:“带我去找阿鬼。”

阿肥刚刚告诉来哥,阿鬼要做事。

“做事”,就是要杀人。

阿鬼要杀的,是阿信。

我突然想起那天。

那天天气很闷热,远处天空的乌云逐渐逼进,快要下雨了。

阿信还没有回来。

等了几个小时,窗外已经开始下起大雨,却听见门外引擎声,抬眼看时,阿信已和大嫂一前一后进屋。

阿信边走边脱外套,走进厨房将外套扔在椅背上,来哥问道:“怎么啦?”

“车子抛锚啦!”阿信一面说一面脱下已经湿透的衬衣,随手扔在桌上,走到一旁去倒水喝。“怎么电话打不通?”“没电啦,倒霉!”

来哥放下手中的报纸,低头嗅了嗅阿信的衬衣。

“忙了一个钟头才打着火,衣服都湿了。”阿信喝完水,放下杯子去洗澡。

他裸着上身走过我身旁,我看着他结实匀称的身材,忽然想起那天在泳池旁手抚着他腰线的感觉。

那种感觉实在是不错。

然而今天想起来,却是事态严重。

来哥找到阿鬼,一脚用力踹上车门,走到他面前指着他问道:“你有没有送过大嫂?”接着问我:“你有没有送过大嫂?”然后道:“我有没有送过大嫂?——她有没有引诱过你?她有没有引诱过你?她引诱过我!”

“阿鬼,阿信是我弟弟啊,他年轻不懂事,这件事就当大家……”

“不行,我要做事,一定要做!”阿鬼打断来哥的话,将手里的啤酒放在车顶上。

来哥忽然站直了身子,恶狠狠道:“他我是保定了,你是不是一定要做到底?我知道你是鬼王,你是鬼见愁啊!”来哥一把扫掉阿鬼手里的啤酒,“你开枪我也开枪,他我是保定了,你别碰他!”

说完话,来哥怒气冲冲上了车:“去找阿信!”

 

通常都是我知道阿信在哪里。

我开车带着来哥和阿肥到了庄士敦道,阿信正抽着烟在接上闲逛。我把车停在他面前,来哥马上冲下车,给了阿信重重一个耳光:“你有没有搞大嫂啊?你有没有搞大嫂啊?现在上面叫阿鬼今天做事啊!”

阿信蹲在角落里,低垂着脸不敢抬头。我站在一旁,想上去劝劝来哥,阿肥一把拉住我,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没有人能劝阻来哥做什么。

来哥走到我面前,道:“帮我看着他今天上船。”然后又走到阿信跟前,把那份属于阿信的报酬塞到他怀里:“臭小子,你搞什么啊!给我拿着钱!”

来哥转身走了,我越过栏杆走到阿信身边,揽着他让他站起来。他抬起头,我看见他一脸的沮丧,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拉着他上车。

 

上船的地方在一个废弃的码头,我把车停好,下车看了看周边的环境,点了支烟又坐进车里。

阿信扭过头来看着我,我递给他一支烟,他凑过来让我给他点火。

“到了台湾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阿信自嘲地笑笑,声音却很低:“我没有去过,我怕坐飞机……”他就像个孩子一样,用略显惊恐的眼神望着我。我忽然觉得心里突地一沉,看着他竟然迷迷惘惘起来,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道:“我也没去过……”

阿信吐了一口烟,将头往后靠了靠,我扭过头看着他,道:“想不到,帮来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你跑路。”

“谢谢你……”他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了。

车外响起一阵马达声,船来了。我用手电打了信号,对方做了相同的回应。阿信伸出手来,握握我的手,道:“有机会再见!”

他的手很凉,微微的有些出汗。

他下了车,慢慢朝岸边走去。

我也从车里下来,手里拿着枪。

这是南哥的意思。也是社团的规矩。

我悄悄举起枪,却不忍扣动扳机。犹豫了片刻,我叫道:“阿信!”

阿信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我却惊恐无比。

五人里面只他最小,我们四个合作以来便都对他疼爱有加。而我,偏又对他存了几分别样的感觉,我哪里有勇气开枪?

“你走了,阿鬼就完了!来哥保你,南哥会找他,我和阿肥也不好过!你一个人,我们四个!”举枪的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我只有说这话搪塞他。

终究还是丢了枪,靠在车上。他要走,我决不阻拦。事到如今,或者和来哥一样,一拼到底,总之保住他,也算不成功便成仁。

 

阿信终究还是没有走。

他向我走了过来,伸手搭住我的肩膀。

“阿mike,我跟你回去。”他仰面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东西,“我很自私,是不是?”

我忽然一把揽住他,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没有挣扎,反而回抱住我。他口中淡淡的烟草味在我鼻间盘旋。过了很久,我才放开他,若再多片刻,我都不知是否还能控制住自己。

“阿mike……”他抬起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住口,伸手从我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抽了一口,然后递到我唇边,良久才道:“我们回去吧!”

 

结局

阿mike:

 

结局大家当然都知道,阿鬼并没有真正“做事”。虽然南哥的保镖衰九站在街对面看我们这场好戏,阿鬼却用几发空包弹轻轻松松骗过了这个家伙。当然,性格鲁莽的来哥还是被瞒在鼓里,不然他也决不会如此暴怒地把阿鬼身后的那一沓碗碟开枪射得粉碎。

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阿信,也没有人再说起过这件事,简直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不管是五年或是十年之后,只要让社团知道了,我们都要付出代价。因为,规矩就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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